倾顾

民国年代

香港的黑社会扛把子柯蒂斯遇到了因为争夺王位失利来政治避难的小王子杰克

ooc预警，放飞自我之作，轻松向

【01】  【02】  【03】  【04】  【05】  【06】  【07】

8

杰克这个问题问得挺微妙。柯蒂斯站在原地，一时思索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儿是老管家惹出来的，若是他没有自作主张将将杰克带来，柯蒂斯大概还要磨磨蹭蹭许久，才会正儿八经考虑这件事。

要不怎么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呢，不是柯蒂斯不尊重杰克，更不是玩玩就算，没放在心上。相反，只是把一个人看得太重，重到不敢有半点瑕疵冒昧，瞻前顾后，没了半点慷慨果决的意思。

柯蒂斯独自一人了太久，到底是刀头舔血的营生，自己一人无所畏惧，可一旦有了爱，那便是将软肋放了出来，无人知道还好，若是有人知道，势必得天天惦记着。自己的心头肉被旁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前怕狼后怕虎，一面同杰克眉来眼去，一面却又下意识地将这个问题延后。

若要他说，他自然是想要同杰克在一起的。东方人讲究个拜堂成亲，天地君亲师，挨个磕上个头，仿佛把一颗心磕回肚子里，而不是跳得那么活泼，好像要飞上天堂似得。

千头万绪，想了一个来回，也不过是怔忪了一下，柯蒂斯刚要开口，那边杰克已经懒洋洋笑了笑，随口说：“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他说着就往外走，步履优雅沉稳，可柯蒂斯却晓得——

坏了！

这个敏感的小东西，没事儿还要离他远远的，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凑过来，哪怕迟疑着0.01秒的时辰，他就已经干脆利落地退回原处。他退得爽利，可要想再追回来就难了。

柯蒂斯除了情长气短的时候，旁的时刻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手搭在杰克肩头说：“他们不打紧，杰克，我带你去个地方。”

杰克不置可否，可柯蒂斯已经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半带入怀中。柯蒂斯肩背宽阔，手臂上的肌肉发力时结实有力，杰克被他带到后门，两个人面对着被锁上的铁门对视一眼。

许久，杰克笑了一声，问：“这门不错，上了年头，可是也不算是古董吧？”

柯蒂斯听出来他在讽刺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很淡然地推了推说：“你猜我能踹开吗？”

“我想不要。”杰克慢吞吞回答，“既然你带我来后门，说明不想被人看到，你这一踹，不说惊天动地，把人引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只能劳烦你了，咱们翻墙出去。”

墙上绕着蔷薇花，谢了一半，正是香气撩人。柯蒂斯自己先翻上去，顺手把长了刺的花藤都扯了，这才对着杰克伸出手。杰克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很绅士道：“我拉你上来。”

“感激您的绅士风度。”杰克抬起眼来，自下而上地望着柯蒂斯，天空的星零零落落，像是谁随手撒下的银角子，映在他眼中，是澄澈到极点的一汪泉水，柯蒂斯手心里忽然出了汗，望着他把话都咽了下去，他解开礼服的扣子，打量一下栏杆，轻而易举地翻了上去，在柯蒂斯身边将剩下的那句话说完，“但我想我自己可以做到。”

柯蒂斯给他鼓了鼓掌，杰克已经跳了下去，宴会厅那里影影绰绰有人探头，柯蒂斯跃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快走，别被那群人给抓回去了。”

杰克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便很温顺地跟着他。他没叫车，自己从路边找来辆自行车，替杰克把后座擦了擦，示意杰克上车。杰克沉默一下，到底没忍住：“你要带我去哪？”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杰克无奈，到底坐上车，柯蒂斯长腿一蹬，两个人晃晃悠悠地骑了出去。这个时间，路上竟然还有很多小贩没有收摊，柯蒂斯想起来杰克一直没吃饭，强行给他买了一包红豆饼。杰克抱着热气腾腾的饼子，整个人都被热气熏得又甜又香，他几辈子也没吃过这种路边的小摊，趁着柯蒂斯埋头蹬车，就想扔给路边的小鬼。

柯蒂斯背上长眼似得，忽然轻飘飘开口说：“红豆饼好吃吗？”

杰克吓了一跳，下意识收回手，把红豆饼抱在胸口，自己都纳闷干嘛这么心虚，还是敷衍说：“挺甜的。”

“你大概听说过，我是逃难来香港的。我记得下渡轮的时候是冬天，天黑了，又下着雨。香港的冬天，看起来不多冷，树都是绿的，可是一下雨，寒气就顺着衣口往骨头缝里钻。那时候埃德加跟着我，瘦得一把骨头，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站在屋檐下避雨时，我差点以为熬不下去了。”

他说得唏嘘，净是些没关联的话，杰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却也被他挑起一点好奇心，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多亏埃德加小时候长得可爱。脸能当饭吃真是一点不错，有个路过的好心人，瞧他可怜，给我们一包卖剩下的红豆饼。我当时不会说粤语，听不懂人家的话，后来才知道，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

“没什么熬不过去的坎，总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杰克忽然觉得手里的红豆饼神圣起来，竟然违背自己不吃来路不明食物的原则，拿出一个咬了一口。这一口热乎乎的点心入口，杰克第一反应是，真的很甜。作为一个挑食的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爱吃什么，一个红豆饼不大，可杰克吃了半个就再也咬不下去。他把剩下的半个拿在手里，认真思索了一下要怎么处理，柯蒂斯又发话了。

“吃不完给我。”

杰克闻言，伸着手递给他，他半回过头，叼住红豆饼，胡茬蹭过杰克掌心，又酥又麻，杰克被烫到似得收回手，一时有些无言。

“……”他说，“那是我吃剩下的。”

“怪不得这么甜呢。”

这样的话柯蒂斯张口就来，因为咀嚼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可他有个天赋，是能将这么明显的谎话说得格外真诚，杰克把视线转到一边，路灯是橙色的，照得到的地方是一个暖色的圈，照不到的则是冷色的影，杰克下意识数了十几盏路灯，听到柯蒂斯说：“到了。”

柯蒂斯竟然带着他骑到了太平山底下，到了这里，灯光有些冷清，缆车到时间停了，可柯蒂斯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便有人从里面替他把门打开。

“愣着干嘛？”他回过头对着杰克说，“带你上山玩。”

都到了这里了，杰克也没心情多问，上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倒是很有兴致，一面指点说：“当初建这缆车是为了山上的住户，现下没多少人住了，这条缆道也几乎荒废，我特意找人来修缮，最近才刚刚修好。”

他说完，就望着杰克，杰克无奈，顺着他的话问：“你修这个做什么？”

“上山你就知道了。”

杰克被他噎得没话说，索性闭目养神，他倒笑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想睡的话靠着我的肩头，仔细一会儿撞了头。”

“我以前参过军。”

“嗯？”

“收起你的绅士风度，我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你要是真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好了。”柯蒂斯说，“哪怕是强抢，我也早就把你娶到手了。”

“柯蒂斯。”

“怎么？”

“你是不是当过土匪？”

柯蒂斯又笑了，离得近，杰克能感受到他笑时胸膛的震荡，这让杰克真的有些困了，他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垂下头打算小憩一下。他其实没睡着，算是闭目养神，可柯蒂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头，让他倒在自己的怀里时，他迟疑了一下，便由着柯蒂斯去了。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个若有似无的吻，轻轻地落在他的额角，像是风轻轻地吹，无垠的星海与花瓣簌簌而落，可当他睁开眼时，柯蒂斯却正望着窗外，他侧脸轮廓分明，因为眉骨高，光打在上面，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柔情蜜意的影。

“到了？”

“醒的真够及时的，我刚想叫你。”

柯蒂斯一笑，推开缆车的门走下去。太平山顶，望得到一整个香港，维多利亚湾的夜色妩媚，尖沙咀的梳士巴利道蜿蜒如蛇，这个时刻，已经没有了车流，只余一条空旷的道路，匍匐在夜色里。

风有些大，杰克微微弓起身子，身后柯蒂斯已簇拥过来，问他说：“冷吗？”

“不冷。你带我来，是为了看夜景？”

“当然不是。”柯蒂斯又补充，“当然，也包括这个项目。”

他说着，点了支烟，怕杰克不喜欢烟味，故意站在下风处，又往远处走了走，杰克站在原地，被冻得指尖都是凉的，只好插进口袋里，一面在心底下决定，再陪柯蒂斯顶多在这里待个十分钟就一定要下山。

他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到啪一声，像是哪里放了一枪，可枪炮只有伤亡，而天幕里绽开的，却是硕大无朋的烟花。如同细碎的星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将远处柯蒂斯的面孔也点燃。

杰克一时说不出话，张开嘴只吃了一口的冷风，柯蒂斯冲着他招招手，他走过去，听到柯蒂斯说：“准备得不太充分，我本来计划是从维多利亚湾一路放到山顶，让全港的人都能看到的。可惜烟花没买够，今晚也只能先放几个热闹一下。”

“你早就准备了？”杰克总算理出个头绪，“可是，准备这个做什么？”

柯蒂斯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奇怪，把点着的香烟塞到他手里说：“这个你来放吧。”

杰克简直成了他的傀儡，闻言下意识俯下身去点着了引信，他还要再问，耳朵却被柯蒂斯捂住，焰火再次绽开，与烈烈风中，散成潋滟的花朵，长明不灭的灯光被对比得黯淡起来，连视网膜里也被灼热，留下那曼丽的剪影。

许久，柯蒂斯松开手，对他说：“我是想着，告白总要搞一点仪式，日后回想起来，也好拿来当做谈资。”

杰克被风吹得发冷，又被柯蒂斯掌心的温度烫得发昏，猛地听到他说这话，竟还要反应一下才回过神来。他微微张大眼睛，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说：“你……你的意思是……”

“杰克，”柯蒂斯微笑说，“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

最后一簇烟火也熄灭了，夜色重归陈静，杰克站在原地，好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嘴边的话，竟然只剩了一句：“你喜欢我？”

“你没看出来吗？那我岂不是太失败了。”

柯蒂斯说得轻松，望着他的眼神却狼一样，又狠又深情，专注仿佛孤注一掷。杰克发现自己的脑子竟然罢工了，不肯运转，黏黏糊糊地只想笑。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他掐自己一把，总算张开了嘴。

“柯蒂斯。”不行，他咬了自己舌头一下，阻止自己用这种又轻又柔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你了解我吗？”

“你指哪方面？”

“全部。”

柯蒂斯沉默一下，深思熟虑后斟酌着说：“我了解的部分，已经足够我爱上你你了。”

“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杰克看着柯蒂斯嘴唇动了动，打断他，“别说什么为了爱的鬼话，我们俩都不会信。”

“杰克……”

“猜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吧，就当是，谢谢你送的烟花。你一直没问，我也就没告诉你，我姓本杰明。”

“杰克。”

“杰克·本杰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夏伊洛那位公主你还记得吗？她是我姐姐。我父亲，因为我的某些毛病不大喜欢我，我铤而走险，想要政变逼宫，结果失败了。我被姐姐救下来，被迫流亡海外，甚至不得不向你寻求帮助和保护。”

“然后我听到消息，我那位父亲的某位重臣来了香港，和我姐姐一道参加了你的宴会。所以我来了，打算挽着你的手肘，同你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我问你那句话，就是为了暗示你，让你介绍我时能够多加那么一点小信息，足够让我父亲生气。”

“杰克！”

他还要再说，却被柯蒂斯猛地打断了，柯蒂斯抬起手来，他平静地站着，觉得大概会迎来一个耳光，可柯蒂斯只是将他揽入怀中，要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柯蒂斯的手臂紧紧地将他包裹起来，仿佛两条结实的树藤，将猎物压入心里。杰克有些喘不过气了，但他没有作声，甘心地愿意被柯蒂斯溺死在胸膛里。

而柯蒂斯，凶狠、野心勃勃的柯蒂斯，只是安抚他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什么？”

“你想气你父亲，很简单，我甚至能帮你报复回去，杰克，Jackie，只要你开口，这些我都愿意捧到你手心里。”他说着，低下头碰了碰杰克的鼻尖，两人的呼吸重叠在一起，像个不那么正式的亲吻，而后，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杰克，仿佛想要深深地望进他的心底，“我过去瞧不起那些娶了妻子，就三从四德的男人，觉得他们没出息，不够有能耐。”

“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本就是一物克一物，在你面前，我愿意跪下亲吻你的脚尖，因为我不单是喜欢你，我竟是爱着你的。”

他一字一句，把一个个常见却又生僻的词句刻入杰克心底，杰克颤抖一下，瑟缩着想要推开柯蒂斯，柯蒂斯抱他那样紧，不容置疑、无法拒绝。

“我不是把你当女人看，只是我恨不能把你藏在我的心上，免得你受一点委屈，我过去没爱过什么人，做的不大好，如果你愿意教我那就最好，如果不愿意，我也能自己摸索着学，杰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杰克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从夏伊洛仓皇地离开来到香港是走投无路；被父亲派出的人逼得只能向一面之缘的柯蒂斯求助是走投无路；想要当众气一气父亲，更是走投无路——

要有多绝望和无能为力，才会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报复回去？

他的一颗心，早就被国家、父亲伤得千疮百孔，连自己都不肯爱护一下，可柯蒂斯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仿佛他这一辈子，仍是有人肯爱一爱的。

云朵从无垠的苍穹飘来，遮住那忽明忽暗的星子，杰克眼睫垂下去，像是在做什么关乎生死的决定，除了生死，他这辈子也的确没什么更重要的事了，可柯蒂斯，却是凌驾于生死之上的一道难题。

很久很久，久到柯蒂斯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把杰克抢回去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很平静地说：“那就在一起吧。”

=================

因为最近死线多，所以一直没更新

给观众老爷一鞠躬道个歉

这篇写到这里，我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甚至产生幻觉觉得完结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