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顾

黑帮设定，青梅竹马

可能有黑化

史蒂夫撞上巴基·巴恩斯时差点摔倒。

他是个瘦弱的少年，大约只有五英尺多一点的个头，肩膀削窄，金发无精打采，西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套在不合尺寸的衣架上。

巴基扶住他，微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没事吧？抱歉，我走路没专心。”

史蒂夫点了点头，巴基确认他真的没事后就放开了他，和自己的女伴继续向前走。

巴基是个好小伙子，身量高，五官也漂亮，一双眼睛甜蜜又温和，说起话来似乎从不会生气。

史蒂夫观察过他很多次，他喜欢在花园后面的花架下面约会。那些女孩儿，都有着雪白又生机勃勃的肌肤，凑在他胸口，说着两个人的话。每到这个时候，他都笑得眼睛弯起来，眼皮又深又宽，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就有了深情款款的味道。

他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轻松又快乐，像是这个世界是属于他的游乐场——似乎也真的是这样的，世界对于好看又健康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是个游乐场。

史蒂夫喜欢看他，哪怕是深夜，听到汽车的声音，也会在窗口望着他。

他从车上下来，西服搭在肩头，白衬衫边角不知在哪蹭脏了一点，可他浑然不觉，掏出根烟叼在嘴里，又去摸打火机。

史蒂夫看着他从上衣口袋摸到西装裤口袋，最后空着手站在那里发愣。

他发呆的时候也好看，眼睛茫然地望着远处，身体自然地放松，靠在大理石的扶手上，像是在和自己的烟瘾赌气。

“你要火机吗？”史蒂夫忍不住问他，“我这里有。”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史蒂夫，下意识先露出一个微笑：“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听到你的汽车的声音……”

“是我打扰了你吗？”

史蒂夫有些慌乱，连忙否认：“不，没有，我只是还没睡着。”

巴基又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汽车的声音不一样，排气管道，你的更短，更清脆。”

“那是因为我的车是崭新的，刚从展会上开回来的。”巴基说，“感谢你的父亲，分配给我这样一辆好车。”

他替史蒂夫的养父做事。史蒂夫犹豫一下，压低声音说：“他已经睡了……你……”

史蒂夫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他斟酌着词句，最终也只是说：“你要火机吗？”

“如果你方便给我的话。”

史蒂夫把火机顺着窗口丢了下去，巴基伸长手臂接住，却已经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

“你不抽烟吗？”

“不了。”巴基比个很俏皮手势，“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二手烟。”

他就是这样体贴，史蒂夫想，他约会的时候，也从不在女孩儿面前抽烟。

他们并不算太熟悉，所以只好这样沉默。片刻，史蒂夫打了个喷嚏，巴基抬起头看着他，关心说：“你该去睡觉了，夜风太冷，你的衣服又太薄了。”

史蒂夫决定听他的，却又打算等他离开后再回到自己的床上。巴基看透了他的企图，笑着向裙楼走去。

月色是淡青色的，把背影涂抹得温柔，史蒂夫还是没有忍住，叫他说：“巴恩斯先生。”

巴基转过头，做了个询问的表情——左边的眉毛抬高了一点，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叫我巴基就好，怎么了？”

“你是个好人。”史蒂夫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你不该在我父亲这里工作。”

“可这里能赚到钱。”他摊开手，并不是哄孩子的口吻，很认真回答，“这是个好工作，史蒂夫——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很多人都愿意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一切的。”

“可……可你是个好人……”史蒂夫说，“这是个好工作，可是这不是好人应该做的工作。”

“那我该做什么？”巴基被他逗笑了，“史蒂夫，别把窗子开这么大，你会着凉的。先去睡觉好吗，这件事我们以后可以好好聊聊。”

他说话时，语气还是那样温柔，不会让人难堪，哪怕是自己不赞同的，也能够很好的去思考后再给答案。

史蒂夫喜欢他，因为他和这片庄园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史蒂夫的养父是个好人。

所有人都这样说，有的甚至叫他“圣人”——圣人皮尔斯。

他和史蒂夫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一张年轻时绝对英俊，因为时间的沉寂，而显得宽容大度的面孔。

他总带着微笑，牵着史蒂夫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把腰挺起来，”他这么对史蒂夫说，“记得对着他们笑。”

史蒂夫还是那样瘦弱，他努力挺直腰背，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人群里，巴基就站在那里，也在对着他笑，可是眼神里带着一点忧心忡忡。

哦，巴基，史蒂夫想，他一定是知道，我的肺病又发作了。

可是这没什么的，比起被收养前，史蒂夫的处境已经好太多了。他过去住在阴暗潮湿的阁楼里，空气里漂浮弥漫着湿漉漉的木头味道，许许多多羊皮封面的书胡乱垒在架子上，书页被虫蛀得斑斑驳驳。

他就躺在床上，躺在一片凌乱的气味里，看着天花板，努力地往肺里呼吸。每一次——几乎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一样。

他的母亲下班后会跪在他的床边，亲吻他的额头和金发，柔声问他：“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吗？”

他就点点头，回答说：“好多了。”

“乖孩子。”母亲笑起来，将热好的玉米糊端来，“多吃一点，有了力气才能打败病菌。”

史蒂夫在母亲面前，从没有任何的倔强，他驯顺地将那温暖但却粗糙的食物灌入喉中，努力地积聚力量去打败病魔。

他成功了一半，从病魔手里逃了出来，可他母亲没有，这个女人也病倒了，而后死去，去世前用自己最后的努力，替史蒂夫找到了这样一个养父——

一个需要一些慈善事业来替自己增光添彩的养父。

皮尔斯是个好父亲，他领着史蒂夫住进了自己的庄园。他是个很有名的人，总在为了穷人奔走，手下养了一群住在贫民窟的孩子。他将他们养大，成长为有所作为的人，很大一部分都留在了他的身边，继续跟随着他前行。

史蒂夫看过那些少年，只比他大一点，各个有着健美的体格，穿着皮尔斯替他们掏钱买来的西装，恭恭敬敬站在皮尔斯身后。可在外面时，他们总并排行走，目不斜视，在属于皮尔斯的底盘一遍遍地巡查。

不是没有遇到过麻烦，皮尔斯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找麻烦的人赶走。

他们腰上别着手枪，西服脱掉，只穿衬衫，因为枪战会弄脏笔挺的西服。然后就是枪声，一声声擦过耳膜，带着血腥气，人类的肉体倒下了，可是灵魂在缓慢上升中，于面孔上露出笑容。

他们是心甘情愿为了皮尔斯去死，因为皮尔斯给了他们生的机会。

除了巴基。

巴基是后来才来的，出去时并不和他们走在一起。他走队伍的最后，有时会停下看一看天空，看一看花坛里刚开了一个花骨朵的月季。

领头的是布洛克·朗姆洛，他是所有少年里年纪最大的，也是跟随皮尔斯最久的人。当巴基停下步子，朗姆洛就走过来，敲一敲他的手臂，警示地看他一眼。

“抱歉，”巴基就会翘着唇角，轻声说，“我不会耽误时间的。”

“你已经在耽误时间了。”

朗姆洛说完，又走回最前面。

史蒂夫私下里问过巴基：“朗姆洛不喜欢你吗？”

巴基笑起来，耳朵上夹着的香烟掉在脚边，被他一不小心踩扁了：“当然，他不喜欢我，除了皮尔斯，他不喜欢任何人。”

“那你呢？”

“好问题，”巴基认真地想了想，“我也不喜欢他。谁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

“我听皮尔斯说，过两天，南边来的先生要来这边了，巴基，是不是你们又要去工作了？”

“是呀，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位受人尊敬的先生，既然已经有了皮尔斯先生，来了别的，我们就要把他打走。”

史蒂夫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些事，这些暴力的、凶狠的、带着血腥味道的事情。可他也知道，这里所有的贫民窟居民都受皮尔斯庇护，只有皮尔斯在，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是你们保护了我们。”他叹口气，“我太小了，不能加入你们。等我再长大一点，过了十六岁生日，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到时候你可以站在我的身后，我来保护你。”

巴基想是被他描述的未来吓到了——又像是忍俊不禁，他英俊的面孔上出现了丰富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一个微笑。

“史蒂夫，”他说，“谢谢你，不过好小伙子，你该继续画画，我听皮尔斯说了，你很有天赋，他准备把你送去巴黎的学院，你该走，离开这片地方，别卷进这些事里。”

“如果你已经被卷进来了，我想我没有理由不和你一起。”

巴基又扬起眉头，他注视着史蒂夫，有些苦恼，却又带着一点快乐，最终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朗姆酒味道的，递给史蒂夫：“等你十六岁再说，十六岁才算成人，现在你只要高高兴兴活着就好。”

 

那块巧克力很好吃，虽然吃完以后，史蒂夫就病倒了。

皮尔斯坐在他床前，替他把冷敷的毛巾换了一块，无可奈何说：“你不该吃含有酒精的东西，这会令你的支气管炎加重。”

“抱歉……”史蒂夫低声说，“下次不会了。”

皮尔斯又替他盖好被子，嘱咐看管他的护理妈妈别让他受凉，这才离开。史蒂夫安静地睡着，像一片单薄的纸，可是院子里又传来了汽车声，短促、清脆，是崭新的。

他跳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跳了起来，其实用尽力气的动作，也只是把被子掀开。护理妈妈说着口音很重的英语，问他怎么了，史蒂夫没说话，只是努力地坐起来，走到了窗户边。

院子里停着巴基的车，朗姆洛从驾驶座上钻出来，骂骂咧咧地扯开后车门，史蒂夫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朗姆洛把巴基从里面抱了出来。

他闭着眼睛，齿嵌在下唇，忍着疼痛不肯叫出声来。他的腹部，一道伤口蛮横地扯开了他干净的衬衣，血滚滚地流出来，从他的身体上流淌在地上，一路像是撒下的米。朗姆洛踹开大门，抱着他进了主楼。

史蒂夫看不到了，护理妈妈还在说着，让他快点回床上去，他毫不犹豫，扯过自己的睡袍胡乱穿在身上，就向着楼下跑去。他第一次跑得这么快，心脏快要从单薄的胸腔里蹦出来，沿着血迹，他走进一个房间。

所有人都在混乱中，朗姆洛摁着巴基的伤口，大声喊叫着，让快去请医生。他的手下有的拿着酒精、纱布，有的举着电话，有的也受了伤，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谩骂着。

只有巴基，只有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走近了看，原来他的伤不止腰上那一条。手臂上、大腿上、脸上，最致命的那一个，在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一枚子弹撕裂了他的胸膛，蛮横地横冲进去。血流到了在他的指尖，又从那里滴落下去，在地上聚起小小一滩池塘。

史蒂夫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指尖，那是冰凉的，没有生机勃勃，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朗姆洛看到了他，暴躁地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不该来这里的，皮尔斯看到的话，会杀了我的。”

“他怎么了？”史蒂夫问，“你们做了什么？”

朗姆洛挠了挠头，在这座庄园里，史蒂夫的固执是出了名的，他会一直做认为对的事，直到达成目的。

“那些该死的南方佬，他们带了枪，皮尔斯说只让我们吓唬他们一下，可是他们竟然抢先开了枪。巴恩斯推开了我，然后，他就倒下了。”朗姆洛说，“明白了吗，史蒂夫，你该出去，你在这里只会碍事。”

史蒂夫的唇褪尽血色，看起来比巴基更像个病人。他抿紧唇不愿离开，可是却明白朗姆洛说的是对的——

他帮不上忙。

医生从门外匆匆冲进来，用剪刀撕开巴基的衬衫，酒精、棉球都派上了用场，他们又推着他飞快地向着另一间消毒好的房间奔跑去。皮尔斯的庄园里就是这样，该有的都会有。史蒂夫落在了最后，他跟着跑了几步，却被甩了下来，房间的门重重合上，他站在原地，影子拉长，一只拖鞋跑丢了，另一只敷衍地套在脚上。

护理妈妈赶来，哀求他快点回床上去，不然皮尔斯会怪罪下来。史蒂夫看着紧闭的门，相识能够透过木门，看到里面的巴基。

他还是走了，回到床上。那天夜里他发起高烧，护理妈妈用酒精一遍一遍替他擦拭身体，他烧得迷迷糊糊，汗水把身下的床单浸湿。天亮时，护理妈妈筋疲力尽地睡着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窗台上跳来一只鸟，不知道是画眉还是百灵，叫声又娇又脆，羽毛是柔软的鹅黄同泥土色。

“嘿，”他嚅动着唇，无声说，“你比我有用。至少，你的歌声这样好听。”

    这场高烧同巴基的伤一道康复了。

史蒂夫能下床时，巴基也能够打着绷带在花园里晒太阳。

蝴蝶兰开了，真真假假的蝴蝶飞舞着，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时不时低下头，用一张手帕叠出漂亮的花朵。史蒂夫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有些惊喜，打个招呼说：“你的病好了吗？他们说你发了高烧，不能去打扰。”

受伤更重的那个是他，史蒂夫想，可他还在关心我的高烧……

“那不重要。”史蒂夫说，“一场高烧而已，重要的是你，一颗子弹穿过你的胸腔，只差几厘米，就射中了你的心脏，和这个比起来，高烧算什么？！”

“史蒂夫，”巴基好看的灰绿色眼睛看着他，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该死——

史蒂夫在心里喘息着，猛地抱住了巴基。他比巴基矮，可是谢天谢地，巴基坐在花廊的石凳上，让他可以抱住双肩。

史蒂夫感觉到巴基的唇贴在他的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吹拂在皮肤上。他紧紧抱着巴基，低下头，把头埋在他深亚麻色的头发上。那上面有热烘烘的阳光味道，还有橙花味道，那是他的洗发水。

史蒂夫出了汗，被太阳晒得面色通红，可他抱着巴基，颤抖着声音说：“我以为你会死……你流了太多血……我听他们说，医生给你输了三次血，血库的血都被用完了……差一点而已。”

“差一点我就死了，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巴基乖乖待在他的怀里，安慰他说，“别害怕，好吗？”

不好，史蒂夫还在颤抖，他假设自己又回到那一个晚上，就要害怕地发起抖来。

他没有这样害怕过。

他瘦小、虚弱、病怏怏的，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富足的，因为他有梦想。可是他的梦想比起巴基来说，微不足道，所以，所以他绝不能失去巴基。

“别再干这样的事了。”他说，“等我到十六岁好吗，我会代替你去工作，我能够养活我们两个。”

“不行。”巴基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会更加小心的，我不想让你担心，可是史蒂夫，这是我的工作。”

史蒂夫在努力。

他好好吃饭、按时锻炼、把自己画的漫画投去报纸赚取稿费。他想要长大，长到十六岁，到成年的时候，就可以保护巴基了。

可他还是太慢了。

他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皮尔斯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他穿着西服，还是空荡荡的，可是长高了一点，挺直了腰背，看起来挺拔了很多。

皮尔斯带着他，让他跟在自己身后，把他介绍给前来的客人。这些人的身份比史蒂夫想象的要高贵得多，皮尔斯和他们谈笑风生，说着最近农夫们集体给土豆涨价，还有英国派来的间谍、南方的示威游行、总统又让哪个女星钻进了白宫……

史蒂夫听着，从心里感觉到厌倦。

他并不喜欢这些，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巴基，想要和他说话。巴基告诉他，会送他特别的生日礼物。

过了一会儿，朗姆洛走进来，在皮尔斯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皮尔斯没做声，喝光了杯子里的葡萄酒，这才对史蒂夫说：“跟我来一下。”

他们在朗姆洛的带领下，沉默地穿过花园，玫瑰开了，还有月桂树，天上还在下雨，把花打得零落，史蒂夫打着伞，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狂风吹走了。

终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这是庄园后们的一条小巷子，史蒂夫从没有来过，灯光照不到这里，这里是纯粹的黑暗，朗姆洛的手下走出来，把枪递给他，他上了镗，冲着皮尔斯点点头，这才走了进去。

史蒂夫手握着伞柄，冷得有些麻木，只好凑到嘴边轻轻呵了口气。皮尔斯忽然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点忧心忡忡的冰冷对他说：“史蒂夫，好小伙子，来看看你的好朋友。”

手电筒被聚焦在地上的某个角落，雪白的光束映着地上的雨水，还有雨水上漂浮着的肮脏的油渍，反射出五花斑斓的颜色。在凌乱的垃圾堆里，巴基就趴在那里，他的脸一半浸在污水里，一半被雨水冲刷得干净。

这画面太过诡谲，带着难以言说的漂亮与最深刻的混乱，像是一场荒诞的展示，艺术家雕刻出杰作，一半圣洁、一半受辱。

史蒂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感觉慢慢地降落回体内，他看到自己的伞在地上，雨水顺着尼龙布毫不停留地滚下，他看到皮尔斯打着伞，面孔被雨幕遮挡，紧紧绷着嘴，朗姆洛站在一边，手里的枪口向下，指着他怀中的……

“上帝啊……”史蒂夫濒死般喘息着，膝盖火辣辣得疼着，是他刚刚冲过来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他抱紧怀里的巴基，替他擦拭着面上的污水，又企图遮挡住雨水，来让他温暖起来，“巴基……巴基，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巴基的眼睛张开了一点，看到他时亮了亮，雪白的光聚焦在两人身上，像是星辰降落，史蒂夫抱紧他，握着他的手，皮尔斯站在那里，宽容地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的朋友，深受我信赖的助手，巴基·巴恩斯，他是个叛徒。”

“我不明白……”史蒂夫说，“他背叛你？为什么？”

“他是FBI派来的卧底。”这次轮到朗姆洛开口，他在皮尔斯的示意下，厉声说，“他偷取了我们同唐桑特的交易证据，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唐桑特？”史蒂夫下意识重复，“可他不是个du枭吗？”

他说完后，没有人再回答他，皮尔斯面容中的宽容与慈爱已经不见了，朗姆洛的枪口还对准巴基，眼里却有一点说不清的担忧。史蒂夫低下头，看到巴基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但却灿烂的笑容。

“皮尔斯先生……圣人皮尔斯，他庇护贫民窟，收养孤儿，可私下里，他却走私毒品……他靠这样的钱来做慈善，来成为圣人，史蒂夫，你该去巴黎的，你该去学画画，不该掺和进这肮脏的世界。”

他说完，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睛垂下去，又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史蒂夫手脚冰凉，他不敢相信，可是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养父是个du枭，他富裕平静的生活，来自于吸du者的尸骨。他想呕吐，反胃窒息的感觉弥漫上来，他忍无可忍地发出呻吟，胃里像是伸出无数手来，抓挠着脆弱的胃壁，想要逃出生天。

“我的孩子，”皮尔斯说，“别害怕，这也只是生存下去的一部分罢了。”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皮尔斯抬起伞，露出一双冰凉的眼睛，“我曾经也这样以为，可是史蒂夫，好人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

他说着，把枪从朗姆洛手里拿来，丢在了史蒂夫面前：“好孩子，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朋友以后还能有很多。把他杀了，证明你的忠诚，等我死了，我的事业都是你的。”

那把枪，史蒂夫见过，是巴基的，他总别在后腰上，拿出来的时候掀开衣角，露出不常见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皮肤。史蒂夫捡起来，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是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感觉。

怀里的巴基拽住他的袖口，对着他比着口型——杀了我。

不杀他，史蒂夫也会死，他们都知道，皮尔斯是这样的人。可史蒂夫做不到，他做不到杀人，更做不到杀巴基。

“皮尔斯……”史蒂夫对着皮尔斯说，“求您。”

“我和你母亲是朋友，”皮尔斯回答，“她嫁给了你父亲，穷困潦倒时我想要帮她，她拒绝了，因为她有尊严，不肯接受别人的怜悯。可她临死前找到了我，第一次求我——为了你。史蒂夫，我不想辜负你母亲唯一一次的祈求，所以——”

“不！”史蒂夫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了皮尔斯，“放巴基走！”

皮尔斯眼里的冰冷也凝固下去，他平静地望着史蒂夫，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史蒂夫扣动扳机，却在扣动前将枪口移向了非致命的地方，可什么也没发生，雨还在下着，皮尔斯站在那里，只有朗姆洛上前，轻而易举地将枪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他被推倒在地，听到皮尔斯笑了一声。

“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有人拖起他，让他跪在地上，巴基在他身边，两人并排跪在那里，皮尔斯手中握着针管，针筒里，鲜红色的液体闪闪发光。

“这是最新研制的合成类du品，名叫“断头王后”，这么一支500ml的未稀释原液，可以兑上五吨水，每克卖出三百美金。”手下拽住史蒂夫的头发，令他不由自主露出脖颈，皮尔斯一边解释着，一边把针尖刺入他的动脉，“史蒂夫，你还要重新选择吗？”

史蒂夫想哭，却又想笑，他努力看向一边的巴基，看到他灰绿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不，”他回答，“我宁可死。”

“真是太遗憾了。”

皮尔斯把活塞慢慢推入尽头，鲜红冰凉的液体进入体内，几乎在一瞬间，就让血燃烧起来，史蒂夫想要克制自己，可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痛叫声，一边的巴基也重重倒下，战栗痉挛着缩成一团。

他向着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可每一寸肌肤都在裂开，每一寸骨骼都在破碎。

这痛苦是无可比拟的绝望，像是掉入地狱的深渊，喉咙里涌出鲜血，牙齿脱落，大脑中的毛细血管裂开，他的视线变成血红色，看着五彩斑斓的地面和雪白的光束，手缓缓地垂下，落在巴基身边。

大雨还在下着，皮尔斯叹口气：“处理一下。”

朗姆洛应下，又有些为难：“今天是史蒂夫的生日，会不会有人怀疑……”

“你可怜他们了？”

“不，我没有。”

皮尔斯微笑着接过伞，向着庄园走去：“那就把他们的尸体处理好。”

摸鱼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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